十九 一出一進
錦江飯店是一家花園式飯店,開業(yè)至今已接待了一百多個國家的近三百位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,以及眾多商賈巨富。飯店北樓始建于1929年,建筑特色是將歐洲傳統(tǒng)風格和現(xiàn)代設施融為一體。謝玲玲中午安排請客的餐廳就是設在酒店里面的百事麗餐廳,無論在哪個位置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,都能看到室外滿目青翠的草坪,很是賞心悅目。 盧工的朱哥雖然是上海本地人,但是也從未進過錦江飯店,更遑論這么高級的餐廳了,跟高天放和謝玲玲這一對時尚男女比起來,一下子就覺得自己土得掉渣。做生意就是這樣,要想取得談判的優(yōu)勢,就是要在不經(jīng)意間,先發(fā)制人,從氣勢上掌控對方,這樣生意就好談了,設想一下,兩人如果住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,在路邊的小餐館里請客,那結果就兩論了。所以請客的環(huán)境至關重要,服務員遞上菜譜,我們一定要清醒地認識到,我們請客,吃的絕不是菜,而是譜兒,所以叫"菜譜"。 百事麗餐廳的上海本幫菜做得不錯,謝玲玲每次來上海,都會在這家餐廳設宴招待客戶,所以點起菜來都不用看菜譜。葷菜,她點了原籠粉蒸牛肉、響油鱔糊、佛手肚膛、紅燒回魚、黃燜栗子雞;時令蔬菜,她則點了馬蘭頭、雞毛菜和上海小油菜,非常清爽。主食當然少不了上海小籠包、蘿卜絲餅和黃橋燒餅了。滿滿一大桌子菜,三個人根本吃不完,但是請客嘛,就要請出氣勢。 高天放此行的目的是想出手一部分紅軍郵版票,外加一部分小型張。臨來餐廳前,接北京線報,紅軍郵版票今天的成交價是12000元一版,高天放還清楚地記得,當時跟江源那里躉來的價格是每版1000元。12倍的增幅已經(jīng)足以令世界上任何一個投機家滿意了吧! 朱姓郵商看上去大約50多歲,戴著一副眼鏡,下海以前是中學教師,從小就嗜郵如命,長期呆在盧工郵市經(jīng)營,很少出遠門。他一看見高天放的紅軍郵版票品相如此完美,又有這么多數(shù)量,不禁心花怒放,喜出望外。他很喜歡眼前的這對年輕人,因為他們做生意手筆大,出手也闊綽,每次跟自己做生意都留有余地,讓自己肯定有明顯的賺頭才行,所以雙方很快就談妥了。市價雖然是12000元一版,但是高天放給老朱的價格是10000元一版,但是附加條件就是一次性必須買斷1000版。老朱心中快速地盤算了一下,需要籌措1000萬現(xiàn)金,轉手可以凈賺200萬,還是十分劃算的,他決定找?guī)讉人聯(lián)手做掉這批貨;I措這么多現(xiàn)金肯定需要一些時間的,最后雙方約定,次日中午,酒店房間交割,一手錢一手貨。 老朱前腳剛走沒一會兒,棍子就來了。 兵貴神速,事不宜遲。高天放手中的籌碼數(shù)量太多,一是需要找有點實力的郵商,才有可能一次性批量出貨;二是時間不等人,各地行情如此氣勢洶洶,危險也就近在眼前了,需要快刀斬亂麻,安全出局要緊。高天放去年躉的那些整盒小型張就是給棍子預備的。這些小型張是高天放和謝玲玲他們在1996年8月左右建的倉,上車不算太早,價格也不算便宜,但是也平均漲了3-5倍了。整盒的小型張在行情瘋漲的期間,是十分熱門的交易籌碼,一般老百姓,但凡手里有點閑錢,都愛買個一盒兩盒的,算是小規(guī)模投資了。所以在郵市上屬于比較容易變現(xiàn)的東西。 高天放想低價放量,棍子也沒有絲毫含糊,只見雙方刀光劍影,有來有往,僅僅幾分鐘時間,一筆1000萬的大單就在當年錦江飯店大堂的咖啡廳里完成了。謝玲玲借咖啡代酒,笑盈盈地向身邊的兩個男人表示祝賀。 高天放在對待錢的方面,絲毫不像南方男人的做派,倒處處透著幾分北方漢子的真誠。每次遇見大宗交易,他總是叫謝玲玲在場,從沒有避著謝玲玲做過什么手腳。雖然他們是露水夫妻,但在他高天放的內心深處,是非常喜歡謝玲玲的,謝玲玲不但長相甜美,性格溫柔,而且從不貪圖他的錢財,對高天放是忠心耿耿,天地可鑒。所以這么多年來,兩個人合作起來做生意,也是如魚得水,游刃有余。大的主意都是高天放拿,謝玲玲最擅長的就是談判,收購,籌措資金,料理一切高天放不便出面料理的事務。由于當初是高天放出的資金多,謝玲玲基本上是出的力氣,所以掙來的錢基本上都是高天放得三分之二,謝玲玲得三分之一,這些年的成功運作,兩個人的賬面上都至少有幾千萬的頭寸了。但是金錢沒有改變他們的性格,兩個人就有點像古時候行走江湖的俠客,整天出雙入對,形影不離,倒也是過得逍遙自在,悠哉樂哉! 在上海的數(shù)天時間,高天放和謝玲玲過了一個緊張的假期,因為需要不停地約見各路郵商,并與他們斗智斗勇,想盡辦法要將手里的籌碼全部變現(xiàn)。賣郵票與賣股票不同,郵票的投資獲利最多,但是變現(xiàn)能力明顯不比股票,股票的交易根本不用見到現(xiàn)金,而郵票則崇尚一手交錢一手交貨,籌碼太多的時候還不能在一個地方變現(xiàn),單單一地的郵市,吞吐郵票的能力也不足。這不,經(jīng)過上海這幾天的緊張運籌,高天放和謝玲玲不過散去一半的籌碼,尚有一半沒有散出去。 兩人一合計,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,那就是高天放南下廣州,謝玲玲北上京城,繼續(xù)尋找有資金實力的大郵商,將剩余的籌碼全部變現(xiàn)。臨行前,高天放叮囑謝玲玲,存放在北京民生銀行保險柜里面的田村卡該變現(xiàn)了,漲的太高了,都十幾倍了,這輪行情怕是要結束了。前幾天在北京的時候,高天放曾經(jīng)問過金老五的意見,金老五態(tài)度堅決,說這么好的行情,簡直就是日進斗金嘛,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也等不來這么好的一輪行情呀!哪能就這么丟手呢?高天放見金老五如此執(zhí)拗,心生一計。 分手時刻,高天放將這一計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謝玲玲,謝玲玲聽完,不禁贊道: "天放哥,你太棒了!" "我哪兒棒?" "哪兒都棒!" 話一出口,謝玲玲就發(fā)現(xiàn)上了高天放的當,因為高天放的眼睛已經(jīng)是一道淫光閃現(xiàn),躲不掉的一場戰(zhàn)斗就要拉開美麗的序幕。戰(zhàn)斗需要祭品,謝玲玲心甘情愿地將自己當做一道祭品奉上,任憑高天放慢慢享用,誰叫她謝玲玲這輩子注定就是他高天放的女人呢。 3月17日,北京。 "金哥,天放哥讓我?guī)г挘覀兿虢诨啬戏桨l(fā)展,田村卡的項目不想再做了,你看……?"謝玲玲小心翼翼地放出一顆試探的氣球,看他金老五如何接招。 "這么好的行情,唉!這么早退席,太可惜了吧?" "是呀,我也這么想的,但是天放哥執(zhí)意要回去發(fā)展,我也沒有辦法呀?你說這些貨現(xiàn)在都這么搶手,給誰好呢?" "要是他高天放膽小,都勻給我好了,我金老五愿意一條路走到黑!" "這個自然太好不過的了!" 沒想到一出招就讓對方中招,天放哥的主意就是好使,謝玲玲不禁心中竊喜。 "呵呵,天放哥他說了,金哥是個爽快人,他愿意低于市場價10%全部轉給金哥繼續(xù)坐莊,并且說了,如果將來手頭缺資金,盡管去找他!" 金老五東拼西湊,好不容易將高天放與他并存的田村卡全部吃進,一下子就成為月壇郵市上最大的田村卡腕兒,號稱身價五千萬,一時間在月壇郵市上是翻手為云,覆手為雨,無人匹敵,無人叫板。 3月18日,傍晚,首都機場二號航站樓出現(xiàn)了一個漂亮女人的身影。 當日,謝玲玲將所有現(xiàn)金分別存進高天放和她本人的銀行卡里,之后,買好了飛往廣州的機票。與此同時,捷報傳來,高天放在廣州的放貨過程也十分順利,看來,放貨就必須趁高位,天下投資者的心理都是一樣的特征,那就是買漲不買跌,或者說是追漲殺跌。 花開兩朵,各表一枝。高天放和謝玲玲旗開得勝地回到廣州再如何膩味,我們不說,單表北京的金老五。時間轉眼就到了1997年3月下旬。 郵票、錢幣、磁卡,價格都太高了,高得令人咂舌,高得使人害怕,但是金老五卻絲毫沒有察覺。金老五多年以來就有這樣一個夢想,想當月壇郵市的老大,想當全國大郵商的老大,在他看來,當老大就是要錢多,誰的錢多,誰就最有發(fā)言權。 誠然,在郵市里,誰的資金實力只要足夠雄厚,就能夠對郵幣卡的價格具有某種程度的控制權,說白了,就是郵幣卡的價格由他說了算。他想讓"梅蘭芳"田村卡今天的成交價鎖定在12000元左右,那就必須在這個價位保持不動,高于12000元,他就放貨止?jié)q,低于12000元,他就收貨止跌,這是什么?這就是莊家。 1991年,是郵市里面產(chǎn)生莊家數(shù)量最多的一年,差不多有幾百個郵幣卡的品種,背后都有莊家。田村卡有莊家,生肖票有莊家,流通紀念幣有莊家,小本票也有莊家。有些板塊品種太多,盤子太大,那么莊家就專門就其中一個小品種控莊。比如,小本票里面有一個品種叫做"SB2 白暨豚",專門就有人不干別的,每天就緊盯著這個品種,打開"白暨豚",里面有一個帶邊飾花紋的圖案,5個圖案可以上下拼成一個完整的圖案,這5本在一起的時候,莊家給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,叫做"五拼圖",這叫什么?這叫制造概念,1997年,一套五拼圖也被炒到了6000元,而在1992年不多50元。這些莊家或明或暗,時隱時現(xiàn),他們憑借雄厚的資金,在市場上呼風喚雨,撒豆成兵。市場經(jīng)濟的規(guī)律表明,市場上只要這樣的莊家產(chǎn)生,那就產(chǎn)生了市場崩潰的危險,莊家的數(shù)量越多,離市場徹底毀滅的日子也就不遠了。 事實證明,莊家的確有些本事,但是莊家也絕對不是神,莊家也有迷失心智的時候,金老五在1997年3月開始,突然變得鬼迷心竅起來,從此踏上了走火入魔的不歸之路。 長期泡股市的人都知道,牛市行情下,莊家一般都能長袖善舞,左右逢源,熊市行情呢,再當莊家充大個的,那就是傻逼,任你有多大的本事,連托著你的云彩都沒有了,縱然你是齊天大圣,也得從天上重重地掉下來。炒"五拼圖"的莊家,1997年的身價也號稱5000萬,2001年名下資產(chǎn)基本歸零。這還算不錯的,這些莊家里面,命運最差的要數(shù)炒"天波封"(類似于"片火",也是一種紀念封)的莊家,跟別人打麻將突然被綁架,撕了票不說還被肢解,連個全尸都沒有收到。炒"片火"的舉家潛逃,至今未歸,生死不明。金老五的命運到底怎樣呢? 周圍的人都在瘋狂,你一個人像保持清醒,那是很難很難的一件事,金老五也一樣。田村卡在1997年的3月,那就是硬通貨,那是比金子還要金貴的東西,往往小小的一疊就能立馬換回好幾十萬。這巨大的利潤空間,每天都吸引著成千上萬的投資者,像飛蛾撲火一樣,直奔月壇公園。 有關數(shù)據(jù)可以顯示,上證指數(shù)在1500點時,沒有多少人愿意入市;上證指數(shù)在2000點時,人們開始蠢蠢欲動;上證指數(shù)在3000點時,人們開始津津樂道;上證指數(shù)在4000點時,人們開始天天關注,并將手中的積蓄紛紛換成股票;上證指數(shù)在5000點時,投資者逢人就說股票好,因為都掙到錢了,結果是更多的人在籌錢入股市;上證指數(shù)在6000點時,小道消息滿天飛,媒體都已經(jīng)看到了8000點,更有甚者,說12000點也不是夢,這一時期的投資者,買股票的不僅是積蓄那么簡單了,到處借錢,賣房子,挪用公款,等等,籌措資金無所不用其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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