譚小雷聽說,郝溫學最近參加了一個北京大學匯豐商學院的總裁班,仿佛一下子變成了一個郵市里最有學問的人,在郵市里,開口閉口不離“郵票的供給需求曲線”、“郵票的邊際效用和需求彈性”、“總公司放貨是增加市場供給”這些個貌似符合經(jīng)濟學原理的句子,對面認真聽講的郵商,半張著大嘴,一臉崇拜。以至于第二天,有一個不識趣的小郵商,張口就問郝溫學,是“郵票的彈性大,還是我老婆的彈性大”,結(jié)果周圍的郵商們哄堂大笑,郝溫學自感學問跟不上目前郵商進步的形勢,一臉赧然,郵市課堂瞬間解散。
郵市里的小小挫折,更加堅定了郝溫學繼續(xù)上學的決心。上午有半天課,一位小有名氣的經(jīng)濟學家主講《信息不對稱與市場話語權(quán)》,郝溫學聽得津津有味,還做了很多筆記,盡管很多漢字他都用只有自己勉強看得懂的符號代替。課堂互動階段,郝溫學積極發(fā)言,就目前郵市的具體情況,對老師今天的主題做出了有力的旁證,他發(fā)現(xiàn),郵市就是一個典型的信息不對稱的市場,集郵者的話語權(quán)在錢,郵商的話語權(quán)在郵識,他還舉了好幾個經(jīng)典案例,都是他平時認真收集和積累的,老師頻頻點頭,其他同學,特別是女同學都報以崇拜的目光。
中午在學校食堂聚餐,下午的課郝溫學準備翹了,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?偛冒嗝看紊险n,人數(shù)眾多,郝溫學所在這個班級編號是PE57,人數(shù)約300人,午餐需要集中供應(yīng),學院秘書處在“藝園”餐廳的二樓包下三十張桌子。中午一放學,所有學員需要穿過校園,從緊鄰北大東門的“英杰中心”一直往西走,三百個學員,隊伍浩浩蕩蕩,無組織無紀律,等到了“藝園”,只見一樓熙熙攘攘,人聲鼎沸,幾乎看不到任何一個空座位。二樓才是商學院的包場,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三四十張餐桌,菜品都上齊了,堆成小山。學員們像潮水一般涌進去,關(guān)系近的自動坐在一起,順便再給還在半道上的相好占個座,晚到的、落單的、靦腆的只好插空坐下。
商學院原本不在郝溫學的計劃里。市場上有一個叫劉子輝的幣商,欠他一筆貨款,大約十萬,郝溫學催過幾次,未有結(jié)果。兩個人的包房緊挨著,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,去年的下半年,劉子輝顯得特別神秘,整天西裝革履,穿戴整齊,來去匆匆,見面說不上半句話。有一次在過道上遇到,劉子輝興奮地跟他講,前幾周在北大上課,結(jié)識了幾個土豪,順勢推銷了好幾塊大金幣,還一個勁地鼓動郝溫學,你也報個名吧,學費打折,原價12萬,經(jīng)他推介,可以減免兩萬。郝溫學就這樣稀里糊涂地進了商學院,貨款抵了學費。
商學院的課程還真不少,每月集中在一個雙休日進行,學制兩年。北京的學員只占總數(shù)的五分之一,絕大多數(shù)學員都來自五湖四海。郝溫學在去年12月入學,上了第一堂課,春節(jié)輪空一次,到三月,他才上了三節(jié)課。這一張桌子上,郝溫學只認識兩三個人,左手邊魏青,做私募的,右手邊趙云龍,律師,還有一個叫劉士行,好像是做有機蔬菜的,他們幾個曾經(jīng)吃過兩頓飯,其余都還在陌生人的名單里。每張桌子,即便不熟悉,也會很快產(chǎn)生一位意見領(lǐng)袖,他這張桌子,意見領(lǐng)袖就坐在對面,一開始,他并沒有注意到,因為他跟魏青正聊得熱乎。正如劉子輝說過,商學院處處是商機,魏青從郝溫學這里已經(jīng)買了好十幾萬的郵票了,有些是送禮,有些是慰藉曾經(jīng)有過的集郵情懷。
對面的女子擔負著整張桌子十個人的破冰任務(wù)。郝溫學一抬頭,發(fā)現(xiàn)原來差不多每張桌子都在破冰。在商學院,所謂破冰,就是自我介紹,大家互相熟悉。
“大家好,我叫裴煜珠,來自上海,目前我的職業(yè)是地產(chǎn)和金融投資!焙聹貙W不禁瞥了一眼壓在一堆餐具下面的名片,“項目經(jīng)理”,這個職務(wù)在一家資金密集型公司里,可大可小,可有可無。但這個女人真的很漂亮,擠在人堆里一眼就能凸顯出來,黑色的羊絨毛衣,寶格麗白色陶瓷吊墜,往上是精致的五官,往下是起伏的峰巒,椅背上搭著一件菲拉格慕中長款大衣,和一件寶格麗小牛皮肩包,郝溫學一眼就掃描出它的淺金黃銅經(jīng)典蛇首搭扣。
輪到郝溫學做自我介紹,他站了起來,舉起茶杯,“我叫郝溫學,來自安徽,飄在北京,做點小生意,大家如果喜歡郵票,可以找我!逼票芸焱瓿,有心的能記住幾個,不在意的估計過耳就忘,就像一陣微風拂過山林。大家開始吃飯,這個餐標大約人均五十,沒有酒水,十菜一湯,中低檔旅行團的標準。郝溫學吃得津津有味,他注意到對面的裴煜珠幾乎未動筷子。上午的課程快要結(jié)束的時候,老大來電話,下午去他辦公室開個小會。
郝溫學的車停在英杰中心門口,他夾著小包從藝園出來,準備回馬甸。忽聞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,他一回頭,不由得眼前一亮,竟是裴煜珠。
“郝溫學,對嗎?”
“裴煜珠,你的名字不好記,但我還是記住了!
“干嘛這么著急走?飯都沒吃完。不過,不吃也罷,真難以下咽。”裴煜珠做出一個夸張的表情。
“我看你都沒怎么動筷子,跟上海菜比,是不是一個天,一個地?”郝溫學發(fā)現(xiàn)一兩句話脫不開身,裴煜珠貼過來是想一路散步到課堂的意思。
“上了三次課,見識了北大食堂的水平。準備周一回上海再惡補。哦,對了,上午的課你有筆記嗎?我去的晚,好多東西都錯過了!
“沒上過幾年學,字寫得鬼畫符,別嚇著你就得。”郝溫學從包里翻出一個小筆記本,遞給裴煜珠。
“也不怎么難看啊,跟我的字半斤八兩。在不好好學習方面,我們是一對兒!迸犰现榉朔P記本,抿著嘴樂。郝溫學聽著心里一動。
“上午聽到郝總的即興演講,既詼諧幽默,又生動有趣,發(fā)現(xiàn)你有一個優(yōu)點,就是觀察生活有獨特的眼光啊。”
“快別夸我了,要飄起來了!小時候經(jīng)常吃不飽,哪里有山芋,哪里有廢鐵,沒有眼力要餓肚子的!
“但是你對待曾經(jīng)的生活困難一點兒都不悲觀,反而樂呵樂呵的,值得我學習。”
“我天生樂觀派,江南地大物博,一個小孩子,對付一個飽,還是沒問題的!
“明天的課你來嗎?還你筆記,順便晚上請你吃飯。對了,給我?guī)б粡埡锲,我爸喜歡,下月他生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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